小米凝視巨大的夢露雕像
1905電影網專稿 沙灘上人聲喧鬧,少女小米圍著巨大的夢露雕像逡巡,露出一種迷離、向往但又難以直接表露的復雜神情,不時拿出手機來拍照。她的碎發被海風吹得斜向一邊亂飛,日光照在臉上映出了淡影,正好切割開冷暖的界限。鏡頭只切到雕像的腿部,涂著大紅指甲油的腳趾雖制作得粗糙拙劣,但在小米眼里,它代表成熟女性的風韻,她尚未抵達這境域。
這是文晏入圍威尼斯金獅獎的新作《嘉年華》的開篇。英文片名Angels Wear White別有洞天,也為影片的結局埋下伏筆。全片沉浸在一種激流暗涌的氣氛中,表象不動聲色,內里驚心動魄。即便是兩個人的近景鏡頭,也始終保持冷靜、克制。創作者的清醒讓影片沒有偏離主航道。攝影師為觀眾預留了觀察和自行思考的空間,距離感拿捏得恰到好處。
莉莉(左)與小米(右)輪值賓館前臺
故事發生在中國一處發展較為落后的海邊小鎮,小文與小新在一天晚上遭到當地商會會長強暴,擔任賓館前臺的小米錄下了會長進入女孩房間的視頻,然而一開始她卻為了工作未曾出面發聲。孩子的家人請律師討要公道,但維權之路遭遇重重阻礙。
回顧中外歷來的影像作品,以“性侵”為切入點的電影不計其數,《嘉年華》并非首創,自然也不會成為同類題材的休止符。因此,究竟想要通過如此沉重、陰冷的事件來闡釋什么樣的主題,便是極其考驗電影人內功修為的地方。落筆寫意,高下立現。有人著墨渲染侵犯者的暴力,有人關注受害者的創傷,而《嘉年華》的聚焦點,則在于事件發生后社會和他人的反應,余波震蕩久久難以平息。
小文與小新
本片注重刻畫這一小鎮中女性群體壓抑的生活處境,精神的匱乏和對愛的缺失感。不同人物站在不同角度,可從多方位來完整反觀事件。對見證者與受害者雙視角的展現,在全片中所占篇幅更多,也更耗費創作者心血去耕耘。
小文在海灘上顯得有些迷茫
“見證者”——文淇飾演的小米較為出彩,她此次憑借《嘉年華》、《血觀音》而獲得金馬獎最佳女主、最佳女配雙料提名,年僅十四歲,的確讓人有“后生可畏”之感。這個角色之所以血肉俱全,恐怕要歸功于文晏在劇本創作時所填充的人物細節,讓小米的形象在幾個鏡頭之內就變得豐盈飽滿。雖然文淇的演技還無法稱之為純熟,但表演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可信度。
小米與律師對峙的一場戲,她特地帶著律師走至僻靜無人的海邊礁石處,一開口便是向對方要錢,用以換取自己所掌握的案件線索。小米眼神犀利,神情中透著與其年紀不符的冷漠、世故,在透露信息后,她拋給律師的另一句同樣耐人尋味:“如果你把我的話告訴別人,我會一口否認。”早熟中還融合著稚嫩和膽怯,但已足夠讓人為之驚顫。
小米過于成熟
此外,小米內在心境變化的過渡表現得較為合理。她從開始的置身事外到伸手援助,主動提供藏在賓館內的物證視頻,過程是十分曲折的。直到自己也遭遇毒手,她才能與受害者接近“感同身受”,才能設身處地去幫助無力維權的同齡人。
“受害者”——周美君飾演的小文是風暴的中心,事件的親歷者。或許礙于角色本身的設定,這個人物的立體感不如小米到位,但仍有吸睛之處。比如被媽媽粗暴剪發后,小文對鏡傾倒媽媽的粉底胭脂等化妝品這一場景是角色吐露情緒最為鮮明的一場戲。婦科檢查時導演使用了主觀視角,孩子孱弱纖細的雙腿固定在支架上經受醫生的檢查,戲劇沖擊力極強。
小文被媽媽粗暴地剪了短發
作為女性導演,文晏對于意象的選取細膩而浪漫,“金魚”、“夢露雕像”背后的隱喻可被不同觀眾多重解讀,隱約可見希臘大師安哲羅普洛斯的影子。攝影指導是達內兄弟的御用攝影師,為該片紀實般的影像風格奠基。導演在從前輩作品中汲取養分的同時,也在積極為自我風格和獨立的美學視角而發聲。
拋開“年度最佳華語電影之一”的標簽不提,《嘉年華》雖在視聽語言的編排上欠缺一種完滿成熟的“電影感”,格局也未得到與創作者野心相匹配的提升,但整體瑕不掩瑜。導演說我們生活在“嘉年華”的時代,或許很難去關注喧囂背后的人和事。然而正是這些心如白紙的女孩們,最需要得到整個社會的呵護與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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