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當初哄抬演員價格的人，如今成了倡議限價的人

時間：2020.05.21 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作者：四味毒叔

　　■ 本期輪值毒叔?■

　　■冷面笑醬·汪海林■

　　以下為采訪節選，完整內容請點擊視頻觀看

　　一

　　限制集數不等于整治劇集注水

　　汪海林:歡迎來到《四味毒叔》，今天我們是老朋友編劇王力扶。疫情期間我們行業好像也沒消停，有兩個倡議書，不知道你看了沒有？一個是我們電視劇制造業產業協會有一個倡議書，主旨是演員限薪了。

　　王力扶:好像倡議成本降價30%。

　　汪海林:對，而且各個工作人員，各個工種都希望大家降價，降薪，甚至還提出編劇、導演別超過10%。好多編劇很擔心，問我。我說這一點不用擔心，因為我們編劇從來就沒到過10%，限到10%對我們沒有影響，這個大家放心。然后，又有一個倡議書，三大平臺和六大公司，是限制集數，可能還是重申了一下前面的倡議，你對這兩個倡議怎么看？

　　王力扶:我當時看完以后，覺得這個長度應該不是問題，注水是問題。最近幾年印度有一部特別火的劇，《摩訶婆羅多》，共267集，很好看，我覺得長度不是問題，長度是專業技能問題，注水是專業態度問題，這兩個不能混到一塊去談的。因為你就是一集的劇也照樣注水，你怎么辦呢？有時候出臺這些倡議或者規定的時候，大家伙還是應該在行業內討論一下，看看這樣的提法是不是合適。

　　汪海林:這個長度的倡議好像顯得比較外行，不是這個行業會提出來的，特別簡單粗暴。

　　王力扶:因為咱們這是一個比較小范圍的聊天，我就可以這樣說，我當時感覺到有點拍腦門，因為我看到這個規定我就樂了，我要想注水的話，一集也可以注，5分鐘都可以注。所以我覺得可能大家伙在提這個倡議的時候，也沒有十分動腦子，或者說大家伙開會討論一下，目前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是什么？

　　汪海林:你像我去廣東，廣東臺他們引以為自豪的就是《外來媳婦本地郎》，1000多集了。

　　王力扶:已經十幾年了。

　　汪海林:而且它是個長壽劇，到今天的觀眾還是非常喜歡。其實我覺得我們電視劇產業來講，要鼓勵這種創作。觀眾那么喜歡，1000多集還能拍下去，長壽劇，在世界各國的電視臺，是一個主打產品。

　　王力扶:是老字號。

　　汪海林:是的。

　　王力扶:如果每個臺有這么兩個老字號，它本身會形成這個臺的文化象征。我有個老字號，我想方設法的去維護它，它本身就是一種質量。

　　汪海林:它是良性。

　　王力扶:標線。

　　汪海林:曾經一度不許拍一些劇的續集，我這個也特別不理解，世界各國都是鼓勵一個戲拍好，靠什么盈利呢？靠續集盈利。

　　王力扶:還是我說的那個，品牌維護。

　　汪海林:鼓勵創作人、制作公司去拍好劇。你像我們當時拍《鐵齒銅牙紀曉嵐》，拍了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這個是好現象。你一刀切，都不許拍續集了，我不知道這個初衷是什么，因為我找來找去，它的唯一的初衷可能就是擔心注水。但是你擔心注水，有的時候可能打擊更多的是這些經典作品。

　　王力扶:那天我發了個朋友圈，我說這個問題其實是很好分開的，注水和長度完全是兩個問題，我5分鐘不能注水嗎？我覺得這個提法非常欠妥。

　　汪海林:我看到主管部門有一個解釋，說這個是提倡，它不是一刀切，它現在變成是普遍情況要遵守40集，但是特殊情況要去拿出你充分的理由，突破40集。但是從他們的表態來看，好像是要形成一個共同的行動，40集以上他就不買了。

　　王力扶:然后就出現大量的20集注水劇，12集注水劇。

　　汪海林:是的，因為我們知道普遍的情況就是什么呢？一個80集的戲，它可能劇本只有50集，它剪出80集，這種情況是有的。當限制到40集的時候，它為了降低成本，它就20集的劇本剪成40集，一樣是注水。

　　王力扶:對，這樣周期快了，以《餐館》舉例，翻太快，我寫10集剪30集，以后就這種注水式。

　　汪海林:因為我們這個行業出臺政策的時候，它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不是特別理解。電視劇的生產，它的利潤率是從哪來的？為什么他們熱衷于多剪出幾集來？因為它本身的利潤薄了，它成本高，利潤薄了以后，只能依靠這個情況，多剪出幾集來，獲取一些利潤。你把這個空間給它打掉以后，當然這個是不好的，但是你針對這個現象去解決，你把集數降下來是治標不治本的。

　　王力扶:他要賺錢他會想很多種辦法，你規定多短他都有辦法注水，他都要把這個錢賺回來的。

　　二

　　5000個美院學生也拼不出來一個畢加索

　　汪海林:那我們恰恰要反問的一個問題，為什么這么多注水劇還能暢通無阻的銷售掉？還在播，反倒是要反問這個問題。它注水多，它應該質量不行，質量好的戲你播100集也有人看。你就包括上《外地媳婦本地郎》千集的，觀眾愛看的話，不怕它長。為什么注水劇可以賣？所以我覺得還是購銷機制上有問題。靠演員定價，靠演員定項目，只要有這些演員演，它一定是可以賣的，制作公司為了多賣錢，就多注水。這是一個大問題。它不是靠劇作，不是靠內容去銷售。

　　王力扶:導致這種購銷狀況的一個根本問題，這個行當從產生到現在，它都是沒有辦法量產的。這個行當的核心還是人腦，而不是錢。這個行當核心是人腦發動，識別出來的一個藝術的結果，這兩年發生的，幾乎不是說悲劇，它是慘劇了。這個錢氣勢洶洶、牛逼轟轟進來的時候，它認為是我們帶著你們頭腦玩，是我們帶著你們這些專業人士玩。其實我們圈子里很多人也傻了，他們認為是這樣的，他們服從了這個規則。但是我們是從一開始就清醒的，這個行當一定是我們帶錢玩，不信你就試，大不了就說我們6年來沒有出什么像樣的東西。結果錢也沒有帶著我們這些人玩。錢帶著一幫外行的腦子去玩，玩到現在玩成這個樣子。因為他們的底層邏輯是他們相信5000個美院學生拼不出來兩個畢加索嗎？但是事實上是拼不出來的。

　　汪海林:再加5000也不行。

　　王力扶:一旦這個邏輯你失敗了，你是要承認的，你要承認這個行當的核心是圍繞著畢加索們蔓延開來的一個生產，那么你就去找畢加索，你不要去迷信或不要去強行推銷，我用5000個美院學生去拼湊畢加索這個游戲。如果認識不到這一點，可能最后在慘劇的基礎上還會更慘。

　　汪海林:他們在某種情況下來講，比如說限價的問題，演員超高的泡沫價格是怎么產生的？我發現相當一部分推高他們價格的人，也是參與倡議的人。今天來倡議要壓他們價，當初抬高他們價錢也是你們，為什么？

　　王力扶:咱倆好像有一次討論過這個問題，就說他們要賣什么的問題？事實上我們最終生產賣的那個產品是什么？是一個藝術成果。藝術成果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產品，是必須在一個現場的社會條件里發生的。比如科學、數學，所有的這些成果都可以移植，我把那套數據拿來，原子彈都是這樣。但是文學不行，你說我把托爾斯泰的藝術成果繼承到中國來，我在他這個基礎上接著往前走，或者說做的跟他一樣，這個是不可能的。他即興的部分太多了，天才的部分太多了。所以他們就覺得這個很麻煩，他們選擇的賣點就不是這個東西，不是文學藝術的成果。那什么東西好賣呢？就是人臉。但是事實上你一旦開始賣人臉的時候。

　　汪海林:它產品形態就變了。

　　王力扶:對。它就必然會變成一個娛樂，說娛樂都有點客氣，事實上它是一種軟色情。所以這兩年你會發現，前兩天某愛豆怎么樣？他開始橫行了，為什么？因為他知道資本在賣他，他演什么或者他做什么已經不重要了，觀眾已經不是觀眾了，觀眾看的也不是他演的內容，所以這是一個最大的問題。

　　汪海林:觀眾已經把自己降為嫖客的位置。經常說你不買他的什么東西、唱片。

　　王力扶:就是白嫖。

　　汪海林:你就屬于白嫖。他主動降為嫖客的位置了。

　　王力扶:他們自己制造了一個圈子，這個圈子熱鬧的時候，你們算老幾，全都是我們的，榮譽都是我們的，這個圈子開始坍塌的時候，跟疫情沒有關系，一定會坍塌的。他們就會說這個圈子是我們的，就像你跟我們商量了，我覺得這個問題既然已經這樣了，要從根上反思一下。大家伙都不用敏感，最遲鈍的也發現了，從6年前開始這個圈子的規矩就不再是藝術規律定的了。是有一些特別外行的人拿了一套規矩，比如說大數據，這個事情很簡單，很好識別。但是事實上我覺得大數據是沒法預見未來的，它只能總結過去。

　　三

　　那些想讓影視劇帶貨的人，應該看看李佳琦

　　汪海林:還有一些情況是這樣的，因為我有的時候跟他們談，不說哪個公司，他希望我們的劇能夠帶貨。這個想法從他的角度上講，他沒什么錯，他原來就是賣貨的，他希望通過各種手段幫助他來賣貨，賣貨是他的本質。他進入你這個行業，對創作人就提出就這種要求，包括演員就說，你能不能給我帶貨呢？

　　王力扶:我這么跟你講，說句實在話，我覺得不能怪他們。就像你說的，他們就是干這個的，我現在特別想知道誰同意給他們帶貨了，這個是問題。

　　汪海林:對，因為人類的文學藝術生產本身具有一定的商品性質，而在某種情況下，在現代商業商品社會，它出現各種新的形態，它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把它歸于一個帶貨的內容，本身這個思維，應該說它是一個革命性的思維，但是從文學藝術本質來看，這個是做不到的。它不如李佳琦帶得好，它一定是這樣的，你一定要放心。

　　王力扶:這是一定，我是非常服李佳琦。你說文學藝術在產生的當時，也不能說它是個商品，但它具有交換性。就是我這個技能，當時咱們有一次聊這個就說到，宗白華說美是無用的。事實上文學藝術作品對于整個社會生活來說，它不是一種直接有用的東西，它是一種情感的滿足，必然產生一種交換。我拿我自己無形的，乃至于表面看上去好像是無用的東西，去跟你交換有形、有用的東西，它產生了這樣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