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玳怠
編輯|趙普通
當追星成為產業鏈,利用拍圖賺錢早就不是新聞。
“站姐”需要跟進偶像的行程,拍圖修片之后上傳微博,來維持自己在飯圈的聲量。但畢竟不是所有站姐都能被工作室簽下,成為“全職粉絲”,當她們無法緊跟偶像的每一次行程,“代拍”們就這樣應運而生。
毒眸(微信ID:DomoreDumou)注意到,在普通粉絲的語境中,代拍往往并不受人歡迎:在機場近距離拍攝藝人、引起活動現場混亂的拍攝者,往往是他們。今年被廣為看好的《皓衣行》劇組,就在拍攝期間與代拍產生過沖突,讓飯圈代拍再次成為輿論場斥責的中心。
但代拍和站姐本身很難完全切割。不少代拍本身也是站姐,在有自家愛豆出席的場合,順便拍攝同場的其他藝人,賣給其他的“站姐”,也很常見。
《她的私生活》
還有一些代拍為了“生意”,強調自己不開站子、不會參與battle,以獲得“主顧”們的放心。在飯圈,保護各個“皮下”的隱私,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行規。
年初,代拍們都聚集在各大選秀的錄制基地和橫店、象山等影視城,時至年底,代拍們的戰場轉移到了各式晚會和時尚頒獎盛典。他們從黃牛那里購買門票或媒體證,進入場內后,或是光明正大地架好機器拍攝,或是像去年GQ盛典報道中出現的那樣,與現場保安“捉迷藏”,努力偷拍到自己想要的照片。
在趕赴12月5日《演員請就位2》決賽之夜之前,毒眸的朋友突發奇想,決定嘗試一下當代拍的感覺。
以下為她的自述。
1.
“接XXX活動dp(代拍),圖fo都接,需要滴滴。”
代拍群里,一條條類似接頭暗號的消息,是代拍們在出發前按照慣例發布的預告。
“fo”是“focus”,即專門拍攝某一人的視頻。由于要遠距離偷拍,佳能5d4配一個EF 100mm-400mm鏡頭(通常被稱為“大白兔”),是站姐和代拍的標準配置。
我并沒有代拍的經驗,這次全靠一位站姐朋友君君(化名)當作發布廣告的“傳聲筒”。因為代拍群內往往還流通著明星航班酒店地址等信息,終歸是飯圈中的“灰色地帶”,不會輕易放人進群。
因為租借鏡頭需要支付上千的押金,或是要拍攝身份證照片抵押,最后我還是放棄湊齊代拍標配的大白兔,找同事借了一部單反,登上了前往寧波的飛機。
在我抵達酒店前臺進行登記的時候,當到大堂聚集著的粉絲,我意識突然到,自己和藝人住的恐怕是同一間酒店。
晚上下樓拿外賣的時候,正好有一輛保姆車在門口停下。在門口和大堂沙發上等待的粉絲們舉起手機傾巢而出,從她們的口中傳來最多的,是“丁程鑫”三個字。
根據去年決賽的經驗,《演員請就位2》總決賽直播正式開始之前會有紅毯環節,所有藝人都會正裝出席,而這一向是在飯圈比較受歡迎的拍圖環節。
圖片來源:微博@theBallroom
選擇總決賽的另一個原因,就在粉絲們爭相呼喊的這個名字身上。參與節目錄制的丁程鑫是TFBOYS同門師弟、時代峰峻旗下的偶像組合時代少年團成員,因為公司地處重慶長江國際十八樓,在飯圈內時代峰峻旗下的練習生及其粉圈也基本用“十八樓”進行代指。
在上半年大多數組合都因為無法齊聚不能營業、錄制中的選秀都暫停播出時,時代少年團打了個巧妙的時間差,通過積累的大量物料和自行錄制的綜藝、舞臺等大量吸粉。(從重慶到北京,除了TFBOYS還有他們等待出圈)
在今年十月的團內雙人舞臺打投中,嚴浩翔、賀峻霖的雙人舞臺《做我的貓》位列第一,粉絲給他們這個雙人舞臺付出了超過600萬人民幣。
有了丁程鑫的人氣,加上決賽上的其他愛豆,我的初次代拍之旅注定不虛此行。
2.
但代拍這筆錢,注定不是那么好賺的。
下午的群訪環節,拍攝時間非常充足,但我手里的100P圖包,君君幫我喊了幾次都無人問津。
群訪結束后大概十幾分鐘,現場所有人到達了紅毯區。現場被明顯分隔成三個部分,媒體區像一道銀河一樣將紅毯區和粉絲區分隔開來,中間還有一排駐守的保安。我的位置角度不太好,在媒體區的最邊角,整個人趴在分開紅毯和媒體區的那一層隔板上,打開相機先拍了兩張主持人試光。
六點前后,紅毯開始。時代少年團走上紅毯,是全場人聲最為沸騰的時刻,粉絲區此起彼伏地響著不同成員的姓名,洶涌的音浪、人群和又亮又熱的燈光,讓整個現場混亂又令人恍惚。
我身后似乎有粉絲和保安起了沖突,正在爭執,而我甚至沒有回頭的機會——拍圖讓我無法分心。
好消息是時代少年團所有人都到齊了,壞消息是紅毯的簽名拍照時間很短,只能在連拍模式下一通狂按,停下來瀏覽時發現有幾張意外還算不錯,用手機拍下相機上的預覽后發給君君,她直接在代拍群里發出廣告。
圖片來源:微博@時代少年團
“生意”來得很快。
當同一位愛豆有多個站子的時候,各家站姐的出圖速度、修圖質量經常被飯圈內部比較,不少站姐都會在意自己發圖后的評論轉發數據,像經營KOL賬號一樣經營著自己的站子,而在修圖水平沒有明顯差距的情況下,出圖速度最快的站姐往往能夠收獲最多的評論轉發。為了滿足成就感也好,為了積累人氣在日后販賣PB(photobook)時多賺點錢也好,站姐們往往都會battle出圖的速度。
所以,傳圖速度越快,圖本身的價格就越高。在廣告發出不到兩分鐘,一位站姐飛快地找上君君,愿意為了她發出去的兩張預覽圖開價100塊一張,只要我能夠迅速直傳清晰的原圖,即使兩張圖中還有一張的清晰度不夠完美。
因為我的手機莫名連不上相機的wifi,我只能拔下存儲卡,用讀卡器先傳到電腦上。而為了給君君傳圖,我不得不放棄下一組紅毯,暫時從媒體區第一排退下。期間,君君的微信對話框不停地在我鎖屏上彈出,她催促我快點,因為各路買家也在瘋狂催她。
但等我把圖全部傳好發給君君之后,那個開價100塊一張的站姐已經因為等不及而放棄。
3.
我們在觀眾席落座時,費啟鳴的站姐四處搜尋紅毯圖,找上君君。但因為我光顧著傳圖,根本沒拍那一組的紅毯,只能遺憾作罷。
觀眾席離舞臺非常遠,我嘗試舉起相機拉近,發現仍然很難對焦,就基本抱了放棄的想法,把相機關掉收進包里,甚至連電池也拆了下來,準備專心看節目錄制。
(觀眾席位置離舞臺非常遠)
當我以為自己的代拍生涯宣告落幕時,峰回路轉的一幕來了。
在節目組開始播放第一位導演的作品時,君君將一條微博轉發給我——20分鐘前,《演員請就位2》公布的決賽節目單上,肖戰要到場表演。
這個消息瞬間點燃了代拍群,也點燃了我的神經。
自年初227事件以來,肖戰幾乎沒有登上任何多位藝人齊聚的晚會,更別提在綜藝節目上亮相。那一刻我們都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他今年在綜藝的復出首秀,而在黃牛和代拍群都沒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的情況下,他的站姐基本不會特意來寧波奧體中心,如果現場有圖流出,價格將和之前的所有圖都不是一個等級。
可能會翻十倍。
“拍!”她打下的那個感嘆號甚至有種興奮的躍躍欲試。
我重新裝好了相機,并在心里開始演習。當節目進行演員登臺拉票的環節時,我會開啟相機對準舞臺,試著調一下光和焦距,期間君君向我播報著代拍群里肖戰今晚舞臺圖的廣告:“墨跡別來,貴。”
圖片來源:微博@肖戰工作室
在他登臺之前,代拍群的價格已經更新到“2.8萬10P”,“觀戰”的君君顫抖著打字給我:“我這種小販子哪見過這種陣仗。”
和我心里預演的一樣,肖戰登臺的一瞬間,我舉起了相機。
這時,后排的工作人員立刻過來用手擋住了我的鏡頭,告知我不可以用單反拍,并一直盯著我,直到我關掉相機收回包里。
那種莫名的興奮感好像被戳破的氣球,突然消失不見了。在我的四周,工作人員攔下了幾個想要拍圖的鏡頭,我沒有和工作人員“斗智斗勇”偷拍的魄力,把相機包穩穩地放在腿上,直到錄制結束都沒有再拿出來。
決賽結束時已過凌晨,等到藝人、制片人全部離席,工作人員收回了所有投票器放我們離場,再乘大巴回到酒店時,已經是第二天零點過半。
時至午夜,酒店大堂依然滿是等待的粉絲。他們聚集在門口,猜測著各自的偶像會輛車中走出。
不知道有沒有人拍到肖戰的舞臺圖,又炒到了什么樣的天價。我坐在酒店的椅子上,把相機電池卸下來,再也不想去嘗試代拍了。
打開微博,我看到一組并不清晰的、手機拍攝的肖戰舞臺圖,已經在微博轉發過萬。
*“代拍”屬于違法行為。
依據《民法通則》中第100條的規定:公民享有肖像權,未經本人同意,不得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
*文中部分信息經過模糊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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