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末的，聊點輕松的話題吧。

這兩年呢，女性話題非常熱，而主打女性話題的綜藝節目，也越來越多了。

比如，《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二季剛剛收官。

幾乎同時，另一檔新的女性綜藝《我是女演員》也正式上線。

你方唱罷我登場，非常熱鬧。

尤其是，今年像這樣在名字中帶著“姐姐”“妹妹”“媽媽”“女兒”“婆婆”“妻子”“女演員”的女性話題綜藝節目，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突然間，好像“女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與重視，值得從各個角度來詮釋女性的力量。

甚至，還專門發明了“她綜藝”這樣的新詞兒，來形容這類試圖迎合、討好女性觀眾的綜藝節目。

數量確實是肉眼可見地多了。

但是口碑和熱度嘛，就一言難盡了……

今年“浪姐2”幾乎印證了“續集撲街”的鐵律，5.3分的評分，與第一季相差甚遠。至于熱度，更是被上一季鋪天蓋地的熱搜刷屏秒殺。

甚至有朋友看到成團的新聞，才知道這默默無聞的姐姐2結束了。問題是，誰關心她們成不成團呢？

至于剛才提到的《我是女演員》，優酷先導片上線當天，就是一片罵聲。一開始，導師陣容就受到了大家的質疑。

隨便摘幾條，全都是“選女演員為什么找來八個男導師”、“導師夠格嗎”、“選女演員為啥表演歌舞”等不太看好的聲音。

當然，也還是有不少高贊好評，大概集中在“今年男團選秀看膩了，看女孩子選秀換換口味”，“演戲版偶練”，以及嗯，一波，為了嘉賓導師龔俊和張哲瀚而來的粉絲。

而真正因為“演員”或是“女演員”去看了節目、給了好評的，幾乎沒有。

一個以“女演員”為旗號的節目，節目卻沒有把“女演員”當成真正的主角去對待。不少觀眾也因此產生強烈的期待落差。

節目要的，是“女演員”這三個字背后與“她綜藝”、“她經濟”掛鉤的流量和熱度，至于在節目中，所謂的“女演員”能夠占到多大比重，我們很難看出制作方的誠意。

這個現象就很有意思了，它里面藏著兩個核心問題。

一個是，制作方為什么要“掛羊頭賣狗肉”？

另一個是，觀眾對一檔“她綜藝”真正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面對這兩個關鍵問題，露怯的絕不僅是這個《我是女演員》。

恐怕《乘風破浪的姐姐2》《聽姐說》《姐妹們的茶話會》《媽媽，你真好看》《妻子的浪漫旅行》《女兒們的戀愛》《婆婆和媽媽》《姐姐妹妹的武館》等一大批“她綜藝”，都在這兩個根本問題上產生了或多或少的游移。

我們先來看看，制作方到底為什么一擁而上，掛起了“她綜藝”的羊頭？

答案其實從去年第一季《乘風破浪的姐姐》之后，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浪姐”應該是去年是最出圈兒的一檔新綜藝。

它著實翻紅了不少女星。

敢想敢說敢跳的張雨綺，在這節目里完成了從緋聞纏身到“無價之姐”的華麗轉身。是人設也好，是性情也罷。在舞臺的加持下，她身上那份自信憨直的魅力被放大了。

某種程度上，寧靜也屬于這類靠舞臺魅力和人格魅力翻紅的姐姐。

當然，這節目也讓一些原本就經常露臉的女星呈現出了不為大家熟知的一面。

當時藍盈瑩爭強好勝拉著全組爭第一的表現，讓我們這些吃瓜群眾刷新對“浣碧”認知的同時，也的確為她狠攢了一波“敬業粉”。

還有吳昕，再不是“快本”里有些呆萌的樣子，跳起舞來毫不含糊，公演時一個大劈叉咔嚓就下去了。會跳舞的美艷吳昕，同樣讓人眼前一亮。

而更多原本不太被大家熟知的女星，也在“浪姐”的舞臺上重新被大家認識……

好像，在“浪姐”的舞臺上，每個姐姐都被看見，都發出了新鮮獨特的光彩。

也恰是因為“浪姐”讓明星出圈、節目大爆，資本蜂擁而上，看準了“姐姐”這片藍海。

順著“女性”兩個字，在綜藝里玩起了“性別深耕”。

一波“她綜藝”奔涌而來。

可以說，“浪姐”不僅加快了《妻子的浪漫旅行》《婆婆和媽媽》這樣的續集類女性綜藝進度，也催生了《聽姐說》《姐妹們的茶話會》《姐姐妹妹的武館》這樣的“她綜藝”新生代。

甚至還激發出了《元氣滿滿的哥哥》《追光吧！哥哥》這樣的“哥哥”綜藝。

或許可以這么說，在“她綜藝”的廝殺中，我們已經身處“后浪姐時代”。

所有人一窩蜂、多快好省搶灘性別綜藝藍海的時候，節目組已經被“紅利”二字沖昏了頭，顧不上調研、定位、打磨。

盲目跟風的后果，是在速度與品質中選擇了前者，犧牲了后者。

《聽姐說》可以算是這些“她綜藝”中“投機”屬性最為明顯的一個。

基本上是近段最火兩檔節目《乘風破浪的姐姐》和《脫口秀大會》的集合體。雜糅了“女性”和“脫口秀”這兩個當前正火的綜藝元素。

節目邀請了尚雯婕、應采兒、王子文、闞清子、張藍心、徐冬冬等不少女星，以脫口秀的形式來講自己的生活和職業經歷。

我們且不評價她們分享的話題和故事本身的價值，單看讓女明星去說脫口秀這件事本身，就讓人捏把汗。

豆瓣最高贊評論套用了章子怡在不久前的《我就是演員》里的話，改成了

“為什么一定要當脫口秀演員呢？脫口秀演員這個職業是一個最低級的職業嗎？難道所有人都要來這分一杯羹”

單看評論，我們或許會以為這種說法純屬抖機靈的調侃，但是看過幾期節目的朋友，大概率會希望這些女明星還是回去該唱歌唱歌、該演戲演戲吧，不要繼續嘗試脫口秀了。

都說術業有專攻，脫口秀也確實不是誰都可以勝任的。所以，這節目評分自然垮掉了，豆瓣也僅有4.1分。

看過數也少得可憐，且完全沒引起太多討論。

這種效果算得上急功近利、投機倒把做法的一次反向證明——不動腦子、不花功夫的拿來主義，不僅不會1+1等于2，甚至還會1+1小于1。

與《聽姐說》的“雞賊行為”不同，另一檔“后浪姐時代”綜藝《姐姐妹妹的武館》的蹭熱度行為就謹慎很多，基本只集中在節目名稱“姐姐妹妹”四個字上。

這檔節目里的“姐姐”是張雨綺、蔡少芬，“妹妹”則是硬糖少女303。

有評論說這節目是硬糖少女303的團綜，其實也不無道理。

往前翻火箭少女101的兩季團綜《橫沖直撞20歲》，路子基本和這檔以硬糖少女303為主體的《姐姐妹妹的武館》一致。

同是騰訊出品，同是創造營的選秀出道選手，甚至兩檔節目的編導也都是原班人馬。很難不做聯想。

原本更應該是《橫沖直撞20歲》第三季，可是節目組寧肯拋開前兩季攢下的人氣，也要蹭上“姐姐妹妹”的熱度，可見“她綜藝”在時下創作者、制片方心中熾手可熱的程度，已然風頭無兩。

但蹭上熱度就真的能有好口碑、大聲量嗎？不見得。

相較于前兩季《橫沖直撞20歲》8分以上的評分，《姐姐妹妹的武館》6.2分的評價明顯有些相形見絀，甚至評價人數也只有兩千多人，與前者的一萬多個打分相比，也毫無熱度可言。

蹭熱度有時候不僅不能助力節目，甚至，還會讓節目失去穩固的觀眾群。

而無論是像《聽姐說》這樣投機倒把的典范，還是《姐姐妹妹的武館》這樣為熱度而改名、改版的代表。

歸根到底，都是資本在面對熱潮時盲從的結果。

說到底，制作方蜂擁而上，不過時為了搭上后浪姐時代“她綜藝”的福利列車，而忽視品質，東拼西湊，甚至借殼而上。

這樣粗糙且極為功利的出發點，很難讓人相信會誕生出下一個“浪姐”，大多時候，這些節目不過是“后浪姐時代”微末的余波。

若無法按捺住貪婪冒進的本性，不僅是后來者難以超越“浪姐”，連“浪姐”（第二季）都贏不過“浪姐”自己。

比制作方的貪婪和冒進更值得警惕的，是他們對觀眾的輕慢。

目力所及，我們很難看出這些節目面對觀眾時應有的真誠。

而當我們將目光從資本和制作方轉向觀眾的時候，我們不得不追問，作為觀眾，我們想要看到的一檔真正的“她綜藝”到底應該是什么樣子的？

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央視的一檔女性綜藝節目，叫《半邊天》。

1995年，連綜藝節目都少得可憐，更遑論“她綜藝”這樣的細分。

不過，那年代雖然沒有“她綜藝”這種說法，但今天回望，不得不感慨一句——《半邊天》絕對是當年最先鋒、最真誠的女性綜藝節目。

隨便舉幾個當年節目的話題：

男性避孕藥、新《婚姻法》司法解釋、性工作者的生存、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女性參政數量低……

當年為了討論這些話題，節目組有專門的的心理學家、性別顧問。時隔20多年，這些話題至今看來仍然辛辣大膽、充滿討論價值。

不僅是話題，《半邊天》里那個胖胖的短頭發女主持人張越，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反叛了當時社會環境對女主持人的全部規訓。

而她之后采訪的一系列普通女性，更是讓我們窺見了普通人內心的波瀾壯闊。

其中有一期講述一位“不安分”鄉下媳婦的節目《我叫劉小樣》。

劉小樣身上那種所謂的“不安分”，藏著不分性別的，一個普通人對探索世界的渴望。

20多年后的今天，當我們再將目光收回到當下的“她綜藝”時。

我們看到的是什么？

在《聽她說》里，自嘲沒有代表作的女明星，大聊自己老公帶孩子太粗心了！竟然一分鐘之內孩子就摔傷。

看30出頭自稱“姐姐”的女明星含淚回憶失敗戀情，分享姐弟戀經驗教訓。

看不愛說話、不善交際的女歌手講述自己的社恐表現、強迫癥細節。

看廣告女王空打雞血對抗容貌焦慮、事業焦慮。

……

即使在《姐妹們的茶話會》這樣標榜販賣觀點、國際女性視角碰撞的節目中。婚戀情感類的話題也占到了一大半，而且很難說，在這些關于婚戀的討論里，我們看到的到底是男女婚戀觀的進步還是倒退。

再看《婆婆和媽媽》《怦然再心動》《女兒們的戀愛》《媽媽，你真好看》《妻子的浪漫旅行》等節目。

她們是婆婆、媽媽、妻子、女兒……唯獨不是她們自己。

就好像，一旦我們的名字前被冠以“女性”二字時，就套上了一個枷鎖。我們談論的話題就只能囿于家庭、感情、身材、容貌、性格。

除此之外，這世界與我們無關。

而真正的現實是什么呢？

真正的現實是，無數女性關于這世界的欲望和野心確實存在，卻被視而不見。

就像是《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二季》在楊丞琳向張柏芝說出“你拖后腿”之前，各位姐姐都盡力維持著和和氣氣的氛圍，盡力掩飾自己的欲望、野心、不滿。

她們無疑是從第一季的觀眾反饋里，看到了藍盈瑩勝負欲過強而一度損傷的路人緣，漸漸從“前人”的經驗里吸取教訓、學乖了。

原本試圖張揚女性真實自我、獨特魅力的“她綜藝”，在粗糙的制作、求穩求快的節奏中，完成了欄目狹隘價值觀和輿論的共謀，最終一個個變成了馴化女性的幫兇。

而大多數女性觀眾，最終也沒能從這些說著不疼不癢漂亮話的女明星身上找到任何一絲自己的影子。

關于“她綜藝”里被掩蓋的“她”到底該如何尋找。

20年前，張越是這么說的：

“有獨特的個人命運，并且有能力進行個人化的表達。通過她的個人經歷，能看到群體和階層的經歷和處境。通過對群體的關照，能夠看見時代和歷史。”

20多年前，有人找到了能夠代表那個時代和歷史的“她”。

而20多年后的今天，我們還要花多久才能聚焦這樣真實而鮮活的“她”，做出真正的“她綜藝”？

我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