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暉

編｜陳梅希

瓦來了，然后炸了。

2023年7月12日，由騰訊發行的戰術射擊游戲《無畏契約》正式上線。在海外大火3年后，這款來自老朋友拳頭的重磅之作終于與國服玩家見面。

開服短短幾小時，熱情的玩家們就硬生生擠“炸”了《無畏契約》的服務器。 《無畏契約》官方微博緊急發布《臨時停機維護公告》，團隊致歉并表示正對服務器進行擴容，原因是“短時間登錄用戶過多”導致對局異常。

圖源微博@無畏契約

沒過多久，官方便二度發布維護公告，因為需要“進一步解決服務器擴容后排隊時長波動的問題”。心癢難耐的用戶們忍不住抱怨，幾張黑底白字的公告圖也在各大游戲群里轉發得包漿。

不過，其實沒有多少人真正意外于如此局面——事實上，要是《無畏契約》沒這么火，恐怕大家才更容易驚掉下巴。

公測這天，無數人的目光都緊盯著姍姍來遲的“瓦”。 關注者職業不同，心態有異，但樸素的共識是期盼《無畏契約》大爆特爆、點燃市場。

畢竟，在這款現象級產品身上押寶的，可遠遠不止游戲廠商。

等待《無畏契約》的，不止玩家

“愛瓦，信瓦，等瓦。” 玩家方卓如是描述公測前的心理活動，語氣半調侃半認真。

“瓦”是人們對《無畏契約》的昵稱，取自英文名“VALORANT”的發音。早在“無畏契約”這一官方譯名正式啟用前，游戲本身就已經憑借“瓦羅蘭特”的民間叫法響徹本土游戲圈。

2016年高中畢業之后，方卓開始接觸FPS類型的游戲，他先后投入過《守望先鋒》和《APEX英雄》的懷抱，《絕地求生》最火的那陣子跟風吃過幾頓雞。后來，他從同一個車隊的網友那里聽聞了“瓦”的存在。

《無畏契約》宣傳圖，圖源網絡

在此之前，方卓對拳頭游戲的了解僅限于MOBA類的《英雄聯盟》。但FPS一直是他感興趣的領域，再加上對技能玩法的偏愛，“瓦”的試玩視頻一下就吸引了方卓的注意力，讓他躍躍欲試。

2020年6月2日，在經歷了開放性測試與大版本更迭后，拳頭游戲旗艦新作《無畏契約》開啟海外公測。從此，中國玩家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然而方卓和群友們誰都沒想到， 這一等，竟然就是1135天。

37個月里，和玩家一樣翹首以盼的，還有不少網吧從業者。對他們來說，《無畏契約》意味著一把新鮮的火，多多少少能烤熱店里的氛圍。

北京市朝陽區一家電競館的老板告訴刺猬公社，網吧的經營狀況與端游IP緊密相關，“你有好的IP，用戶就愿意來線下體驗。”比如當年紅極一時的《絕地求生》，就曾以一己之力拉了網吧行業一把。

《絕地求生》宣傳圖，圖源網絡

可惜據他觀察，這些年網吧里流行的游戲變化不多，偶有熱門新作，但長期來看用戶基數依然不足。“端游廠家本身都是多端同步做的，但是端游的開發成本很大，如果不是很好變現的話，它（廠家）可能就不會特別著急去開發。”

本質上，網吧生意的好壞不僅受制于線下消費的波動，還得看端游市場的景氣程度。這種浮沉身不由己的特征，是長期籠罩在網吧從業者身上的一層無奈底色。

考慮到供給端并不豐富的大背景，《永劫無間》《無畏契約》等大廠大作自然承載了更多期待。

而在沒有國服的情況下，到網吧玩《無畏契約》可能是件相當麻煩的事。“瓦有套反外掛系統，要裝好重啟電腦才能玩，但是你在網吧搞的話，重啟以后機器又重置了……”方卓向我傳授經驗。

所以直白地講，如今網吧老板們期待的，是國服《無畏契約》給端游市場打一劑后疫情時代的強心針。如果它一炮而紅，說不定能再現《絕地求生》2017年的“帶貨水準”。

與此同時，另一批希望看到《無畏契約》提振行業的人，也是游戲生態中的熟面孔。

7月12日凌晨1點左右，《無畏契約》賽事官方解說Alan發了條微博，聲稱“今天早睡”——至少對他來說，這個時間點確實算“早”。

Alan調整作息的理由很有說服力：8個小時后，《無畏契約》國服就要到來了。在他看來，這無疑會是里程碑般的一天。

今年是Alan從事電競解說的第6個年頭。此前，他曾活躍在《守望先鋒》的電競解說臺上，以專業精神和高頻輸出的風格為人稱道。

2020年起，喜愛FPS游戲的Alan開始關注新生的《無畏契約》，業余時間主動跟進其海外電競演變、賽事更迭。不過在遲遲沒有國服消息的語境下，種種投入近乎“為愛發電”，從沒有人能應許任何回報。

2022年11月，變故陡生。暴雪與網易終止合作的新聞震動了整個游戲圈，《守望先鋒》等暴雪系游戲即將退出中國市場，相關的本土電競體系遭遇重創，像Alan這樣的從業者驟遇失業危機。

緊接著，就在一個多月后的12月28日，Alan又迎來了另一個改變他職業生涯的大新聞——《無畏契約》終獲版號。

圖源微博@無畏契約

擁有國服，就意味著《無畏契約》能真正進入中國市場，進而接引玩家與選手。今后，比賽能光明正大舉辦，本土電競體系也將融入全球框架。

一夜之間，所有預先布局的選手、俱樂部、主播與解說都如同吃下定心丸，匆匆一瞥長夜后的魚肚白。

彼時全網歡騰熱烈的氛圍之中，Alan重新轉發了兩年半前上傳的《無畏契約》A測視頻。當時，這款游戲還頂著早期代號“Project A”，面貌和今天相差許多。

Alan自己是等待者，也是等待的見證者。他說：“哪怕將來這些在蠻荒時期的拓荒人不會因為成績和高光被刻在名人堂里，請大家還記得這些人的堅持。堅持最難。”

在Alan看來，相比于幕前轉向的解說，腦袋埋在電腦后的選手賭得更徹底。 其中某些人，是用自己電競生涯的黃金歲月作為賭注，等這一則也許明天就來、也許永不會來的公告。

“上岸”的信心

一朵春日開放的花結果于歲末時分。在親口品嘗前，為什么上下游每一環的人都篤定果實甜美？

國內資深端游策劃魔笛告訴刺猬公社，她很期待《無畏契約》的表現，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它已經在海外市場證明了自己。

《無畏契約》公測一周年后，拳頭游戲宣布其全球月活數突破1400萬。 長期以來，它的熱度和商業號召力有目共睹。

在Twitch平臺，《無畏契約》的直播觀看時長名列前茅，影響力范圍延伸到東南亞地區、拉丁美洲以及常被戲稱為“電競荒漠”的日本。Newzoo數據則顯示，2022年1月至11月，《無畏契約》美國市場的流水總額超3.1億美元。

首先，具體看產品，魔笛認為《無畏契約》延續了拳頭游戲過去的方法論，有意適應市場需求。“《云頂之弈》也好，《英雄聯盟》也好，《無畏契約》也好，都是在保留品類最核心、最經典的玩法以外，把長時間積累的高門檻給砍掉了。”

同樣是玩法相似的項目， 《無畏契約》之于《CS：GO》，正如《英雄聯盟》之于《DOTA2》。 后者的成功已被世人分析過無數次，相較于《DOTA2》，低門檻可謂《英雄聯盟》最大的殺手锏。

“第一是把那些影響新玩家入坑的機制基本全砍掉，第二是在簡化基礎之上開發一些新機制，適應新的需要，第三就是在美術上往年輕化方向發展，像《無畏契約》明顯就在做畫風上的區分。”魔笛解釋道。

圖源微博@無畏契約 圖源微博@無畏契約

方卓也承認，《無畏契約》相對青春的美漫畫風是他喜歡這款游戲的原因之一。另外，“瓦和OW（《守望先鋒》）一樣出新英雄，英雄有技能，打槍不是只有武器。”

從社區反饋來看，《無畏契約》落在《CS：GO》與《守望先鋒》兩大流派的中間點，兼具經典FPS和少許MOBA色彩。

它延續了老牌射擊競技游戲的核心要求，把短TTK（Time To Kill，擊殺所需時間）的機制加強，兌現射擊玩法一槍秒殺的核心爽感。同時，《無畏契約》又融入了新生代FPS游戲普遍探索的技能系統，以此拓展玩法和戰略的多樣性。

除了產品本身的競爭力，魔笛也指出， 當游戲上線國服后，騰訊作為發行方能夠配合拳頭釋放巨大勢能。

在《無畏契約》國服定檔發布會上，騰訊游戲高級副總裁馬曉軼曾直言“《無畏契約》將是今年騰訊游戲發行最重要的一款產品”。展開來說，不管是生態建設還是電競布局，騰訊都表露出了堅定的態度。

發布會上，騰競體育CEO金亦波順勢公布了《無畏契約》全國大賽，包含網吧、高校、平臺、游戲四大賽道，騰訊在電競領域的豐厚經驗可見一斑。《無畏契約》中國總負責人黃凌冬也透露，未來三年他們將投入超過10億元的資金，推動《無畏契約》生態“快速成長與發展”。

圖源《無畏契約》官網

豪橫的數字是一種信號，它讓那些苦等《無畏契約》的人充滿希望。

在細節處，譬如網吧老板們牽掛的自家生意，從全國大賽設置網吧賽道就能看出些端倪。一言以蔽之，《無畏契約》打算走《英雄聯盟》那條與網吧互相成就的道路。

一方面，客觀上《無畏契約》對電腦的配置要求不高，即使是中小網吧也能無壓力地服務玩家，從而協助游戲廣泛滲透市場。另一方面，《無畏契約》針對網吧場景開啟了激勵計劃，并聯合全國各地的網吧上線網吧特權。先前的國服終測階段，這些舉措就曾吸引不少玩家。

而對于關心電競計劃的解說、選手、俱樂部來說，背靠騰訊和拳頭的《無畏契約》恐怕是中國市面上最有底氣的產品。

一邊，是繼承了《穿越火線》《和平精英》兩代射擊競技品牌的騰訊。另一邊，是交出《英雄聯盟》電競答卷、憑借《無畏契約》拿下多項電競獎項的拳頭。

更重要的是， 二者對《無畏契約》的全球電競體系越發重視，尤其是在國服加入大家庭的2023年。

隨著新的賽區版圖和合作制度相繼出爐，《無畏契約》的優先級日益明晰。就拿播出時間來說，今后《無畏契約》賽事將擁有周末的優勢窗口，而先前占據這一時間的《英雄聯盟》LCS系列賽則被調整到工作日。

這也是為什么，眾多本土勢力在《無畏契約》國服落地前就呈現出布局跡象。如EDG、FPX等老牌電競俱樂部，都預先建隊圈定選手，以求搶占先機。而Alan、時光等電競從業者的跨項目故事，則是浪潮落在個體身上的縮影。

EDG在東京大師賽，圖源微博@無畏契約電競

苦熬3年之后，俱樂部、從業者、上下游每個人，終于眼看著要游到岸邊。

“瓦”與爆款的距離

期許與潛力，并不意味著《無畏契約》是部十全十美的作品。

在國服上線后，挑戰伴隨熱度浮現。 針對游戲本身，關于上手難度的討論再度成為話題焦點。

在方卓的開黑群里，就有玩家表示適應不了《無畏契約》的節奏，6月末參加終測時“定級連黃金都不到”，理由令人哭笑不得——“‘換彈癌’實在戒不掉。”

方卓親身體驗后，發現《無畏契約》的技能只是添頭，核心還是瞄準能力，“打頭傷害高，動起來慢，就得拼對槍”。而這樣重槍法的設計，無疑會為新人上手帶來壓力。

“瓦和《堡壘之夜》有點像，來國服之前很多人就玩過了，導致一開始大佬就多。”

要知道，在迎新這件事上，《堡壘之夜》可不是個理想的對標案例。雖然當年《堡壘之夜》憑借創新玩法火遍全球，但它在國內市場卻一度遇冷。

彼時，所謂“港服老玩家”大量涌入國服，再加上早期《堡壘之夜》缺少合理的排位系統，導致相遇的玩家水平差異巨大，老玩家手里花哨翻飛的板子不知嚇退過多少瑟瑟發抖的萌新。

搭板子，圖源《堡壘之夜》官網

就這樣，“上手門檻太高”，成了國服《堡壘之夜》廣受批評、不易推廣的理由之一。

相比之下，《無畏契約》的段位分流機制和新人基數也許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些問題。不過平衡點終究還是要從游戲性中覓得。

需要指出的是，玩家選擇端游往往是需要特定的、超出手游限制的體驗，足夠的游戲深度是其中的重要一環。 所以單純簡化固然能留住新人，卻同樣無法換來長情。

作為對策，《無畏契約》在諸多前輩的基礎上動了種種心思，比如簡化地圖、引入技能組合的“軟墊子”，讓新手也能感知到游玩快感。

而這些改動正如方卓的實戰感受一般，雖然有趣卻并不改變“剛槍”的本質，進而避免折損游戲本身低隨機的競技性，保留硬核玩家追求上限的空間。

從海外反饋看，《無畏契約》的這套設計有所建樹。接下來，就看它能否激發中國玩家興趣、撬動FPS賽道的增量了。這將直接決定國服《無畏契約》最終的高度。

如果說，游戲性指向影響力上限，那么公平性就是《無畏契約》必須守住的底線。這就引出了FPS品類的經典難題——外掛。

幾乎每一款有熱度的射擊游戲，都無可避免地遭遇過外掛侵擾。 以掀起大逃殺風潮的《絕地求生》為例，直到游戲上線多年后的今天，游戲內的外掛出現頻率依然居高不下。

《絕地求生》開發商 Krafton 反作弊團隊最近更新的博文顯示，團隊平均每周都會永久封禁多達6萬個（至多10萬個）賬號，即便如此，玩家們依然會持續遭遇作弊玩家。Krafton官方表示，正著手利用AI技術輔助檢測作弊者，優化應對外掛的措施。

在海外，《無畏契約》以激進堅決的反外掛態度聞名。游戲配備的Vanguard反作弊系統伴隨電腦系統啟動，驗證掃描流程十分嚴苛。

這種強硬的舉措曾為《無畏契約》帶來過非議，引發過一些烏龍事件（比如移動設備充電被識別），但最終獲得了多數玩家的接納，畢竟外掛對于FPS生態的威脅實在過于巨大。

不過到了國內，《無畏契約》國服并未沿用Vanguard系統。據騰訊游戲安全中心消息，《無畏契約》國服采用騰訊游戲安全ACE反作弊系統，在上線前針對海外已有的外掛情況進行分析、準備了應對方案。

檢測示意圖，圖源騰訊游戲安全中心公眾號

從終測的實戰情況來看，ACE系統發揮了可觀的積極效用，累積處罰外掛玩家近4萬人次。然而外掛仍舊是社區不滿的焦點，在知乎、微博、B站、NGA等平臺，均有不少用戶抱怨終測的游戲環境， 漫長的拉鋸戰恐怕還將持續下去。

長久的反作弊護航，應當是《無畏契約》國服接下來的工作重心之一，也是維護游戲生態與聲譽的關鍵所在。

總的來說，爆款效應固然振奮人心，但細密的長線運營中才更能得見真章。我們期待《無畏契約》這團火焰能燃燒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當故事里的原初之光落下，如今這萬眾矚目的開端，相信只是英雄們盛大征程的第一章。

注：文中方卓、魔笛為化名。